汤浅政明作品 《兽爪》:汤浅政明的味道

2019-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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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今年七月在影院上映的一部颇受瞩目的独立电影<路边野餐>,它的导演叫毕赣,非常年轻,差点九零后.就像杜琪峰<三人行>中那个准备了两个月排演了三四天的慢镜长镜--那个慢镜是人演的而不是后期做出来的慢镜抽帖,毕赣在<路边野餐>也展现了一段特别的长镜头,一段长达42分钟的长镜.汤浅政明作品 <兽爪>:汤浅政明的味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是杜琪峰还是毕赣,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拍这样一部电影,倒不如说是为了能在适当的影片载体中最终展现出那样的长镜奇观

今年七月在影院上映的一部颇受瞩目的独立电影《路边野餐》,它的导演叫毕赣,非常年轻,差点九零后。就像杜琪峰《三人行》中那个准备了两个月排演了三四天的慢镜长镜——那个慢镜是人演的而不是后期做出来的慢镜抽帖,毕赣在《路边野餐》也展现了一段特别的长镜头,一段长达42分钟的长镜。

汤浅政明作品 《兽爪》:汤浅政明的味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管是杜琪峰还是毕赣,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拍这样一部电影,倒不如说是为了能在适当的影片载体中最终展现出那样的长镜奇观。

虽然,在我看来,影片本身并未因为这样的长镜成功成为奇观……因为这涉及到更为复杂的自组织层面的融合度,甚至无关技术与技巧,除了故事本身以外,主要是舞台的设置,舞台对故事中的各种元素(人、道具、配乐等等)是否存在一种浸入式体验,就像西部片与爵士乐、太空歌剧与古典乐那样先验式的存在关系,就像你偶然找到你的灵魂伴侣。

汤浅政明作品 《兽爪》:汤浅政明的味道

这种奇观作品可谓万里挑一,可遇而不可求,而汤浅政明的《兽爪》我算它一席。

美国的一个媒体让毕赣列个2006年至2016年最喜欢的十部电影清单,毕赣把《兽爪》列了进去;在后面豆瓣主持的“华语电影人的21世纪100佳片”中,毕赣的十佳也将之位列其中。

汤浅政明作品 《兽爪》:汤浅政明的味道

虽然很多电影人喜欢汤浅的《Mind Game》,有更多的人知道《乒乓》、《四叠半神话大系》,甚至接下来的新动画电影《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但这是我第一次在进入大众视野的电影人的口中听到有人提及《兽爪》这部作品,而且居然将这么一部动画剧集高调地放到电影的范畴中去评价,简直有点替《兽爪》受宠若惊的心情;当然,最早在主流电影业界推荐这部作品的,可能是15年初我这个路过业内的在《虹膜》杂志上主持的一个动画专栏——在我来说这次的经历完全就是一场路边野餐——下面是全文,希望能让越来越多的业界人士注意到这部惊世骇俗美艳绝伦的邪典杰作。

由托马斯·哈里斯小说原作改编的美剧《汉尼拔》(Hannibal)由布莱恩·福勒(Bryan Fuller)担任制片、主创。布莱恩·福勒以往的主创作品包括原创剧集《死神有约》(Dead Like Me)、《灵指神探》(Pushing Daisies)等作,未来还将担任尼尔·盖曼原作《美国众神》(American Gods)的剧集运作人。

《汉尼拔》虽然是关于犯罪和吃人的故事,却带着一种福勒式一脉相承的浪漫黑色美学,只不过以往的画面更加诙谐、童稚趣味,而这次所呈现的即便内里仍是童话意识、严然是以油画质感要求的,从而在这么一部毫无超自然设定的作品中依旧展现出了福勒世界观中强烈奇诡的神秘性导向。

相较布莱恩·福勒童话唯美的绘本和油画风格,汤浅政明的童话简直就是狂野粗暴了,虽然是动画,却透着一种成人审美的疯狂,在剧集初作《兽爪》中是近乎毕加索式的现实与变形,而在后续的剧集《海马》中展现的则是一种复古未来主义。

汤浅政明儿童视角的展开与之从业经历无不关系。1965年出生的汤浅政明从九州产业大学艺术系美术科毕业后以原画师为起点由动画公司亚细亚堂入行,25岁左右在参与《樱桃小丸子》动画制作后,成了自由动画人;此后,自由人身份的汤浅参与了动画《蜡笔小新》包括剧集在内的11部系列电影版,担任的职务涉及原画、设定设计、人设、分镜、作画监督等等。

去年(指2014年)和崔恩映(CHOI EUNYOUNG)一起成立自己的动画制作公司『Science Saru』,那是汤浅导演处女作《心理游戏》之后十年的事了;而今年他就五十岁了,但不管是心理还样貌却仍然像个孩子。

动画公司的处女秀是美国卡通频道的动画剧集《探险活宝》(Adventure Time with Finn and Jake)中的一集(S607 Food Chain 食物链),由汤浅全权分镜、执导,为庆祝新季首播(1月15日),这集动画还特地在今年1月3日的时候于日本首播。

《探险活宝》这部动画虽然是儿童向的,却有着脑洞大开的超现实展开的惯例,深受成年人喜欢。

二十五年自由人期间的汤浅还参与过高畑勋《我的邻居山田君》的原画——这不是唯一一次参与的吉卜力动画,此外,他还参与了宫崎骏动画短片《捕鲸记》的原画。《捕鲸记》改编自中川李枝子的童话,一部关于幼稚园小孩子的故事,最初《悬崖上的金鱼公主》就是打算以此扩展为长片的。

这些经历对汤浅画面风格的形成、以及动画制作的养成、甚至作为作者电影创作者自觉性的成长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像毕加索对自己的评价:“我不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我从来没有脱离过现实。

我总是待在现实的真实情况之中。”同样,汤浅政明也未脱离过现实,一如电影处女作《心理游戏》(Mind Game)中写实画面的融入,《兽爪》中每集的背景也都以照片制作而成。这样的现场取材很花费时间和精力,对于剧集动画忙得不可开交的制作现场,简直是雪上加霜,到了之后第二部原创动画剧集《海马》的时候就被舍弃了——但写实画面乱入的习惯还是会在此后的作品中时不时上演。

在某次《海马》访谈中采访者发出这样的感慨:“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受恩惠的动画作家呢,自己原创作品的内容既不是ROBO动画也不是萌系动画,却能够连续制作成剧集动画。”但这不是说《兽爪》中就没有ROBO(机器人)元素,只不过是由于故事和画面风格太过强烈,而被人为忽略掉了吧。

《兽爪》是一部R15指定的深夜档动画,于2006年8月至11月在收费民营卫星电视台WOWOW播出,充满了色情、暴力、和WTF,就像比尔·普林顿作品的日本本土化;随后的档期则是一部PG15指定的动画,就是新近被园子温改编成真人版的漫画原作动画《东京暴走族》,两部作品都是由动画公司Madhouse制作的。

由虫制作托生而来的Madhouse在四十余年的经营历史中对动画题材多样性的拓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兽爪》的故事混杂着都市传奇、公路片、以及侦探悬疑等元素,一如既往地导向了汤浅政明异想的神秘世界。ROBO动画名作《魅影巨神》(The Big O)的导演片山一良有一部名为《古城荆棘王》的动画电影,是个末日背景的故事,世界观大致是“我们都是某个人的梦,某个很久很久以前独自进化了的莫名其妙的生物的梦。

”这非常契合《兽爪》的构想,正如剧中大反派说的“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世界,那个世界有很多食人鬼,很多很多,它们过着互相杀戮、以对方为食的日子。

无感情的纪实文学,无止境的满足,只是不知其意义所在,只是其意义无所不在,存在就是唯一的真实。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何不倾听诸行无常之音,哇哇大叫着前进——反正这个世界就如一只糊涂蜥蜴的春梦!

”汤浅的戏剧性不像大多数幻想题材的日本动画,从未建立在世界观的展开揭秘之上。毋宁说,世界观对于故事来说不过是个麦高芬,就像我们前面提及的ROBO元素,就仅作为一种叙事道具而存在,作品本身则更多展现的是一种人与人的纠缠状态。

自然,我们还是可以从了了无几的线索中推测出一个可能性的浅汤宇宙的,比如《兽爪》可能就是:最凶暴的恐龙事实上从没灭绝,它们成了人类基因的一部分,性欲会激发这些有着隐性基因的特定人群,让他们生出以人为食却并非必需的食欲,让他们变身同时丧失作为人类的意识,化身杀戮机器,也即剧中所说的“食人鬼”。

“食人鬼”可以作为一种分裂人格的寓意来解读,但我们所设想的可能性设定,也很让人想起《科幻世界》杂志上一篇关于肠子的校园科幻小说(孙宇任《苏醒》)——所谓的“兽爪”,类似《风云》中的麒麟臂,就似这里的“肠子”——说的是人类的肠子是一种与人共生的生物,在人类短暂的生命中它们无法发育完全,因此在进化过程中一直与人类和谐共处,但随着医疗水平的进步,人类的寿命大大提高,而肠子终于像异形那样从人类身体中破体而出……或者类似格雷格·贝尔《血音乐》的构想,而身体中小小人这个寓意本身在剧中也以视觉形式呈现过。

就像《千与千寻》中说的“记忆不会消失,只是一时无法记起而已。”,在《兽爪》中经由爱欲情仇所触发释放的来自远古的野性,促成了剧中轮回的悲剧的根源。

对抗野性和悲剧的,通过对抗食鬼的鬼封剑这个组织,探讨了是利用传统的手段(以刀剑等冷兵器相搏),还是以更为先进的科技对抗(ROBO,人形机甲),后者的选择你似乎可以笼统想像一下《环太平洋》中“机器人VS怪兽”的模式……最后战胜怪物的不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也不是先进的科技,而是体现在人类身上的一种新的生物进化:爱。

《汉尼拔》第一季的各个分集标题由法国料理命名,第二季则是日本料理,即将展开的第三季又是意大利料理。

而《兽爪》的标题则由味道构成:初次的味道,辛酸的诀别,咸咸新月夜,过去的苦涩,女人的调味料,辣味生日,利江的甜香,监禁是血猩味,甜梦,他人的不幸甜如蜜,那场雨是苦涩的,咖啡味的糯米团,与味道无关……味道即人生,汤浅政明以苦甜为主色调描写了其中一段人生的奇幻旅程。

这个旅程一如创作本身,存在着秩序渐近但也不排除突然的变化。“每当看到表面时,内心深处会有东西呼之欲出,提示我去变化一下,类似‘这样是不行的吗,那么这样又如何呢’。

”汤浅抱着这样的意识进行创作,他觉得只要能被观众接受过一次,后面就会变得容易起来,当然他也意识到可能到最后都无法让人接受。相同的情况就像是吃榴莲或者臭豆腐。以辛酸苦辣喻人生,是个由来以久的发明,但重新以此来进行移觉创作,特别是通过汤浅自身特有的画面和色调印记作通感联系,加之俯视、广角、远镜、特写镜头等电影化风格的包装,则再一次赋予了“味道”以新的体验。

人是有知觉的机器,食物,不管是米饭面包,还是烟酒LSD,都是支撑生命、进而支持创作的油气。

拉斯·冯·提尔说,他以前拍摄电影的时候,每天都喝掉一瓶伏特加,以帮助自己进入另一个“平行世界”,他说“我现在没有艺术价值了。以前这是在酒和药物的作用下产生的。

谁在乎不喝酒的滚石、不吸毒的吉米·亨德里克斯呢?”。拉斯·冯·提尔说的是句丧气话。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创作者们似乎更多的不是从食物本身去摄取维持创作必需的能量,或者说,随着文明的积累,他们的食物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们的食物变成那些曾以烟酒、LSD或梦境为食的人或就此创作出来的事物。

比如说,高桥良辅很喜欢展现类似《2001太空漫游》中时空隧道的迷幻奇观,而他的弟子渡边信一郎则对LSD或类似致幻剂的致幻效果(或后果)情有独钟,在作品中一二再再而三涉及,其中汤浅政明参与原画的《琉球狂侍》(Samurai Champloo, 2004)中便展现过一段令人叹为观止的视觉效果……这些后来的创作者们,他们呼吸着由来已久的经验空气,大概不必(似乎也没必要或任何意义)为了创作而亲自去体验出格的事情,同时于这个时代本身,它们也没了依存的情境,只当作是一种符号或化石而惯性存在罢了。

对于创作本能的触发点,不管是物质的,还只是一段无形的旋律,对于创作者本人来说,都是食物,都是平等的存在,它们的味道没有孰优孰劣。

有些创作是亲身历行,物理刺激,但有些创作,完全是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阿内·拉鲁式原始星球上的缘故。

(五年前我在看《原始星球》的时候留了个备注:场景作画格调不禁会让人联想到汤浅的《海马》,它们都跟达利应该有不少渊源联系。后来在《海马》的相关访谈中,果然找到了佐证:我觉得法国阿内·拉鲁导演的《原始星球》是唯一和我想象比较相近的一部构筑完全异世界的作品。)